黑夜星空的寶月
(日記與手札) 「心中有愛,人見人愛」,她有一些的小故事,不能算是偉大的事蹟,但也值得一提,很想寫一篇文章,說與世人聽,管她叫「黑夜星空的寶月」。 我指導一個志工的學習團體,這是一個長期的班,每月上課一次,已經九年多了。在眾多的學生中,聰穎慧黠者有之,具領導能力者不少,好人緣有禮貌者也不乏其人。然而,志工這條路,多年之後仍然堅持不懈,學習不墜,付出不退的,就不多見了。如果還要加上有一顆不計較的心,她也在裡頭。最早,我聽到人家說她容易跟人有衝突,幾年前就很少聽到了。現在,常聽到人家對她的稱讚。連我都很好奇,好緣份讓我一路上看著她的成長,了解她在這條路上走得不容易,但始終是守志、守心、守戒、守德,就怎麼走過來。 在南台灣的屏東,一個夏日的夜晚,天空非常的清澈,月兒高掛穹蒼。一棟老舊的公家宿舍樓上,一戶尋常人家的女娃兒誕生了。他的父親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,再看看嬰兒床上剛出生不久的寶貝女兒,決定幫她取名寶月。 她生在一個傳統的大家庭,下有弟弟妹妹,寶月是長女。在父母微薄的薪水下,每個人可享有的資源很有限,就像奶水不足的母羊,卻有六隻小羊要吃奶。她的父母,日以繼夜,努力工作,將孩子能夠受到完整的學業視為是一種天職。由於時空的因素,寶月沒唸到什麼名校,但父母親對於每一個孩子的品德要求、孝順父母倒是非常重視。父母親對子女的愛,像一顆種子,在幼小的心田中播種。如果入心,用心澆灌,多年之後,可以長成小樹、大樹,甚至是一片樹林。 一轉眼,寶月畢業,嫁人,稍後在一間學校擔任護士的工作迄今二十多年。以往每天的工作算是輕鬆,但近年來社會的變遷,沒錢吃早餐的學生變多,寶月會泡牛奶給他們喝;家長疏於照顧孩子造成的身心健康問題也增加,寶月會主動關心照顧他們。加上日愈嚴重頻仍的流行疾病,例如H1N1新流感,已經讓平靜的護理工作變得事務繁多吃力不討好。 其實,婚後不久,婆婆癌症住院,在臥病期間,寶月一心地做好照顧的工作,無怨無悔,得到婆家親戚的肯定。三年之後,先生又突然往生,頓失依靠,只能咬著牙,獨立撫養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孩。孩子們也看在眼裡,了解到媽媽的辛苦。但這無常讓寶月開始追尋人生的真諦,思考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苦難與人我是非?一陣子,她甚至是一個孤獨的行者,偶爾還會想到自己多乖的命運。畢竟,人在世間,一開始難免想要為自己生命的畫布塗抹上美麗的色彩,追求更美、更好。當一次一次的苦難降臨,能夠維持最基本的尊嚴與生活已經成了最迫切的需求,談論什麼叫做美好,顯得有點遙遠。然而,陷在日復一日的生活漩渦,不能自拔,豈不枉度此生? 或許是累世早已註定的因緣,他走進了慈濟這個大家庭,她喜歡證嚴法師說的,做就對了。她甘願的做,歡喜的受。慢慢的發現到,修行是真正考驗的開始。考驗始終未完,常常有師姐不能體諒她的心意與付出,造成衝突。甚至有她辛苦付出照顧的學生也是如此,令她難過至極。要扛家庭的擔子,肩負工作的職責,還要面對因為誤解與委屈的無情壓力,一次又一次。但遇到諸如此類的問題時,她始終秉持一個堅定的信念,發願一定要做好她的工作,絕不放棄。怎麼辛苦,如何受辱,她都可以坦然接受,只要能夠把任務完成。奇妙的是,每一次都出現善知識,幫助她度過一次又一次的考驗,沒有被打倒。 如今,除了持續耕耘志工的道場之外,平日的工作場所也已經變成一個修練「事煩心不煩」與學習「付出與忍辱」的道場。因為,在十多年的精進中,終於懂得以平等心看待人生舞台上出現的好與不好。她不是從佛陀的經典中了解,也沒有讀過莊子的齊物論。她相信證嚴上人的話,做就對了,經者道也,道者路也。她從一心投入生活中,專注付出中,學會眾生平等的道理,體解到人與人之間不需要去計較表面結果的得與失。 寶月最近學到也可以做到:遇到繁雜的事情或是人我衝突的考驗時,真的要先安住自己的心。每天提前到校,點上一柱香,想像著祥雲朵朵,有無量數菩薩遍滿虛空,護著全校的師生。時間許可,聽著「法華心香」,讓自己的心先定靜,心中有個譜,按部就班的好好做事,真的,有效。那種不耐煩的心少了,工作進度比上學年同期更順暢。當然,在人我中相互感恩,她感恩衛生組長,感恩主任的全力支援,感恩總務處全力配合,感恩工讀生認真協助,感恩導師們主動通報。她相信,如果人人各安其位、各守本分,累積起來,也是無量無數。 一行禪師曾經奉告佛法的修行者:「每當你修行遇到困境時,提醒自己五件事是必要的。一、我會老,二、我不能免於病,三、我一定會死,四、我必將與所愛別離,五、我只能歸依於我現有的一切。」拿這五件事來觀照寶月,她已經做到,但她並不特別說什麼,她還是做就對了。 寶月三十歲那年,好朋友幫她排紫微斗數,說她沒有出國的命。是啊,她自己說:「身為一個單親媽媽,要帶三個小朋友,那有餘錢、餘閒出國旅遊。所以同事說大陸多美,歐洲多好,我都笑一笑。這次會到馬來西亞,真的是很不可思議因緣。」她在十多年前,投入慈濟做志工,當年陪伴慈青時,就曾參加營隊到花蓮去。當時,聽到馬來西亞的孩子,自己打一、二年的工存錢,就是要回台灣看師公,又看到他們的精進,好感動。所以每次見到馬來西亞的孩子,寶月就會紅了眼睛,心裡也不自覺的酸了一下,就是這一分的疼惜,開始了這分緣。 她自己表示:「我是從善門入慈濟,於佛法是一片空白,可能是累世的因緣,這中間有很多的示現考驗。終於,我悟了一絲絲的佛法,終於真正的發心立願,勤精進菩薩道,就是這樣的因緣,化不可能為可能,才有這殊勝的因緣,跟著老師到馬來西亞,結一分難忘的緣。」 當我在上課的時候,最近幾年,寶月總會把老師需要的茶水點心打點的特別細心,我全看在心裡。特別的是,她的程度從中間偏後,這幾年已經跑到前面來。這次出國我剛好需要一位助教,很自然的就選到她。我是在詢問她辦簽證的時候,才知道她連護照都沒有,這真是很奇妙的因緣。 之前她常說,要當老師的書僮,這次她說也是抱著當老師書僮的心情去的。我是把她當助教與講師,她也做的很稱職。我們在馬六甲、吉隆坡兩地,總共有三天的課加上一次座談,都能順利圓滿,要很感恩有寶月的協助。 寶月能夠取得公職人員身份工作,能夠出國做志業又增廣見聞。這讓我想起<了凡四訓>的作者袁了凡,本來被算命的算準了何年何月做什麼事,何年中舉等等,因為行善布施,整個改變命運。寶月因為行善,因為孝順父母,孝順公婆,一善破千災,改變了自己的命運。她只是做到:「自己的命運自己造,盡本分,多付出,不計較,如是而已。」 寶月的法號慮津,她自己翻了一下字典,發現「津」的深意,是要結好人緣,度人入菩薩道。父親的期許要她如明月,師父期許要她多布施。那自己的期許呢?她說:「愈走愈覺不足,只好告訴自己,精進再精進。」 我特地作了一首散文詩,將慮津二字崁入,描寫其心境與精進。 思慮在靜思中一天比一天清楚 心猿意馬的情形已經不再 想要度眾的想法始終沒有消失 在光陰流逝中更感迫切悲哀 我願當亂世中不起眼的渡口 縱使需要長時間的等待忍耐 願徬徨搖擺的人有心來問津 往彼岸的船何時開 我會告訴他 一起過河吧 還等什麼 就是現在 今年夏天,我從日本回來,分享我非常喜歡良寬大師的詩及他的清貧生活。有一首:「荒村乞食了,歸來綠巖邊,夕日隱西峰,淡月照前川。洗足上石板,焚香只安禪,我乃一佛子,豈空度流年。」荒村乞食正是大師清貧生活的寫照,令我打從內心的敬佩與感動。托缽乞食的地方是一個荒村,每個人應該都很貧窮,雖然得到的食物很少,但他心滿意足。還有一首地震後詩,描述1828年11月,日本新潟縣三条地區發生百年強震,死傷無數,時良寬年71 歲,做詩傳後世。情節描述彷如2009年8月,台灣南部地區發生的八八水災,更能體會老禪師的大悲心、大智慧。我們在驚世的災難之後,如果沒有警世的覺醒,趕快有所改變,停止愚蠢的行為,開始過清貧的生活。那麼,也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。寶月一向經濟情況不是很寬裕,自然養成清貧過日的好習慣。她的回應令我讚嘆,她說:「洗足上石板,焚香只安禪,我乃一佛子,豈空度流年。這一句話,令我感觸很深,我想大師在當時的生活,簡單,住在人煙罕至的地方,不像現在,生活物資充足,隨手可得,但仍把握分秒參禪修行。現今的我,感到時光飛逝,更要尋找管理自己的妙法,老實修行,方不枉此生學佛,遇證嚴上人。」 今夜一樣的明澈,夜空無邊的延伸;星空灑落滿人間,月亮輕說我愛你。 修靜觀自得,人隨緣自在,心看見浮雲托襯出月光的美麗。 說月光,像流水,如行雲般的圓融姿態,自然地進入人們的生活。 道白天,可曲折,如山石般的堅定神情,簡單地走過堪忍的道路。 引一點月光上灑落的彈性善法,化作音符,傳播,震盪。 震動根性深處的意識心田。 閉鎖慳吝的細胞,讓溫柔的感覺打開了。 不安惶恐的情緒,讓單純的想法鎮攝了。 一切的一切,變得寬闊再寬闊,明亮真明亮。 喚醒心中的活水源頭,沒話說的暢快、鮮活。 回想起,大學時代,有一種很受歡迎的卡片,有一位可愛的仙子坐在月亮上,彷彿要帶給人們幸福、希望、溫暖,那就是我們心中的寶月。我們的社會充滿了太多的資訊,太多的電子賀卡。今年,因為我的心回到了一個純真的年代,想起一位純真的人物,也想送你一張寶月賀卡,祝福您。 願娑婆世界有寶月常照人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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